《送渔》

卖鱼人老杜打算在退休之前把自己使用多年的几支鱼竿送出去，就送给常来他摊上买鱼的人。

“送他们不如送给我，我这儿起早贪黑风来雨去的陪你钓了这么多年鱼，你不得送我一个。”我打趣道。

“哈哈，钓这么些年，你藏了多少鱼竿我能不知道，送你也没用。”老杜盯着鱼鳔轻笑着，转眼又是一条一尺来长的大鱼上钩。

老杜是个钓鱼高手，孤家寡人一个，不吃低保，愣是靠着一条河一鱼竿，钓鱼卖鱼活得滋润自如。

认识老杜是我钓鱼时偶然碰见的，从摸黑到蒙蒙亮几个小时，我就决定赖上他了。以后他哪钓，我就跟哪，他不下钩，我就抱着鱼竿耍手机。老杜脾气好话少，默认了我这个跟屁虫，时间长了还教导我几句。我想大概可能也许是因为我每次走的时候都把钓的鱼倒他鱼篓里，我钓鱼纯粹是兴趣爱好打发时间。

除开钓鱼时能见到老杜，其他时间我俩都碰不到面，我连老杜在哪摆摊我都不知道，没办法，老杜连个手机都没有，真孤户一个。我也懒得细打听。

某个周末，我又摸黑早早出来在老地方等老杜，等了个把小时老杜才出现。我递过去一支烟，老杜接过，掏出不知道从哪儿买的火柴自顾自地点着烟，深吸了一口。

“今儿你可起晚了啊，老杜。”我不经意地察觉到老杜似乎有点失落，但还是忍不住揶揄两句当作开头。

“走，先下钩。”

跟着老杜，沿着河边走了多远，撒饵撑座，上钩投竿，然后就是静静地等。

“下周我就不钓了，你来我家把那几支鱼竿鱼饵拿去吧。”老杜冷不丁的吐出一句话。

我一时没反应过来，以为鱼上钩了，应激性地提了鱼竿，轻落落的。

“诶，你之前不是说把鱼竿送给买你鱼的人吗，怎么现在又转送我了？”

“我一个卖鱼的，送人家买鱼的鱼竿算怎么回事呢。”

“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啊，好事儿啊。”

“什么鱼不鱼的，卖鱼就好好卖鱼，谁又稀罕我这些个老物什儿呢。”老杜微微地有些激动，应该是生气好像。

“……”平时话很多的我，竟一时找不到该说什么。

“钓鱼不能只靠工具，要积累经验，揣摩出方法。”

“那……”

“最重要的还是钓鱼的那个人。”认识老杜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打断我说话。

“老杜，是不是我就是那个人？”我大言不惭道。

“你还不行，但是适合。”

“对嘛，那些买鱼的就只知道吃鱼，现在谁还会费这起早贪黑的劲儿自个儿钓鱼吃呢？”

“话也不能这么说，各有各的事儿要做。”

“各司其职？”

“嗯，各司其职吧。”老杜感叹一口气。

那天钓的鱼是最少的一次。

老杜不再钓鱼了。我用着老杜的鱼竿偶尔也钓几次，但总也没有老杜钓的多。

买鱼的人并不会因为老杜不再卖鱼而吃不到鱼，也不会因为没有接受老杜赠送的鱼竿而吃不到鱼。